歲在重九,登高懷遠,慎終追思之辰。陟彼岡巒,但見雲濤奔湧,群岫來朝,忽憶《蓼莪》「哀哀父母,生我劬勞」之歎。秋光爛漫,翻作離思藥石,東望營州故壘,晨暉熹微,如怙恃深恩,渾沌難測其涯。虹溪穀主徐氏鳳鳴奉醴薦饈,以應佳節,鼎鑊湯沸嗚咽,恰似「樹靜風不止」之長慟。

沿溪行至暖室,人間灶煙與地脈溫湯交匯於此。驀然仰首,望兒山嶙峋入目——危岩經歲佇立,渾如慈母延頸,令人睹之鼻酸。鮁魚浦畔,沙鷗翔集,恍若鮫人淩波欲語;林壑舊跡,斑斑皆染湘妃竹淚,寫盡紅塵別緒。

徐氏引觀暖室,鋼爐蓄暖於雪光,默然以待玄英。溫言曰:「寒暑相推,本天地常道,猶人世聚散耳。」昔時捶丸之場,今作演武之地,見旌旄翻卷,益感四序流遷,若朔雁南翔,各有不可逆之天律。

日昃時分,更添溫煦——鞍山畢公聞餘在穀,驅車百里來會,將共今夕清集。

暮色既合,文宴隨興而啟。蓋州畫師運筆生風,俄頃蒼松現於縑素,毫端盡顯拒霜之志。凝睇硯中墨影,晝間所曆豁然:祭饗之羹、溫潤之泉、熾烈之爐,乃至重九秋光、千裏奔赴,莫非人間冷暖與親故深情之注腳。

 

乙巳重九夜記於蓋州虹溪穀